华阴老腔是一种板腔体戏曲剧种，又名拍板调，早在18世纪就已盛行于华县，目前主要流行于陕西省华阴市的双泉村。老腔这一名称的来源说法不一，一说是由于该剧种年代久远，音乐风格古朴悲壮、沉稳浑厚，颇有古老之遗响，是谓“老腔”；一说该剧种是由湖北老河口的说唱传至华阴演变而成，“老腔”中的“老”字实则取自老河口的第一个字。无论老腔的名称来源为何，它作为华阴地区特有的戏曲剧种，都真实再现了关中地区的地理环境、历史文化与民俗风情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，关中地区土地平整广阔，人民性格刚烈豪爽，一方水土成就一方文化，正是这种文化个性造就了华阴老腔慷慨激昂的表演风格，而这种独特的艺术魅力，使其从幕后走向前台，从华阴走向全国。因此，探讨华阴老腔的艺术特色及后续的发展问题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。
华阴老腔的表演特色
原生态是华阴老腔显著的表演特色。可以说，华阴老腔是能体现秦人性格的皮影唱腔，该剧种无论是选材、旋律、唱腔，还是服装、道德、表演形式，都十分贴近人民群众的日常生产生活。华阴老腔艺术登台演出不会根据剧中的人物形象进行刻意装扮，而是关中人民的日常穿戴，所以表演华阴老腔的艺人大多身着对襟布衣、大档裤、圆头布鞋，或头戴白羊肚手巾，即使是这些“标配”的服饰，也不刻意追求整齐统一。纠其原因，主要是由于华阴老腔源于关中地区的农耕文化，艺人们在演出时也通常席地而坐，甚至屈膝蹲着，有着鲜明的农耕文化烙印。烟斗也是老腔艺术常见的“配饰”，不仅向观众形象地展示出了关中民俗，而且使得舞台造型更加生动、形象；表演过程中还会用到木头长凳、方凳等，这也是关中地区具有代表性的传统家具，演出过程中，演员们有的坐在长凳、矮凳上，有的斜靠在柱子或者墙壁上。此外，华阴老腔表演中女艺人不为多见，主要是因为关中地区男女地位的差距较大。总之，浓郁的原生态表演风格恰恰体现出了华阴老腔独特的艺术魅力。
华阴老腔的演出人员少而精是其另一个特点。其通常一场表演仅需五人，俗称“五人忙”，这是由于老腔源于民间皮影戏，舞台搭建十分简易，虽然人少，但是却有秦腔剧种里“生、旦、净、末、丑”所有行当，包括签手、后槽、前首、帮档、胡胡等。其中，签手又称捉签字的、拦门的，主要负责皮影操作，有需要时会做一些剧中的对白及助威场面的呐喊；前首也叫说戏的、叮本，负责主题；帮档也叫坐档、择签字的、贴档等，主要根据剧情需要提前做好场景摆放，并帮助签手演出，击打枣木拍板；胡胡主要责负拉板胡，对戏剧进行伴奏与帮腔，还负责小铙钹和呐喊助威帮腔；后槽也称打后台，主要负责辅助乐器的演奏及呐喊助威。老腔的伴奏乐器包括月琴、条凳、战鼓、惊木、梆子、干鼓、钟铃等，这些乐器均由演员自己制作而成，并且所有乐器由五个人身兼数职完成，五个人互相配合形成一个有机整体，自家木凳、自制琴弦，唱词唱腔口耳相传，虽然演出过程不过一位主唱、几把琴、几件打击乐器，却能够表现出浑厚古朴、沧桑雄浑的气势。
华阴老腔的音乐特色
华阴老腔的唱腔具有明显的语言性特征，声腔与唱词密切结合，声色圆熟，腔体彻满，同一唱段中包含了说、唱、念等多种形式，具有浓厚的北方板腔体戏剧音乐的特点。华阴老腔的声腔可以分为两类，一类是唱腔平缓、旋律清悠的北路秦腔，一类是唱腔豪放、旋律悲壮的弦板腔，两种不同的唱腔均源于皮影戏。北路秦腔也称为阿宫腔，属于板腔变化体式，分为观音和苦音，其中欢音顾名思义音调轻快、明亮，用以表达开心愉悦的心情；苦音则婉转忧伤，主要表达悲苦之情。板弦腔包括慢板、急板、紧板等，场面热烈，结构多为上下对照的工整型，唱词多为6句或8句；板弦腔表演形式简单，能够通过不同的唱腔表现出角色的情感变化。
华阴老腔长期受陕西地区梆子腔系的影响，因此其音乐结构形式也包含多种板式。比如流水板，以二拍子为主夹杂少数三拍子剧目，流水板可独立使用，也可连接其他板式；其速度变化较大，旋律伸缩性强，具有强烈的表现张力。慢板属于华阴老腔核心板式，主要由生、旦角所用，仅存于老腔的苦音中，可独立使用，也可套用其他板式；慢板主要用于表现凄苦、悲哀的剧情，表演过程中情绪平稳、速度缓慢。哭板即在哭诉剧情时所用的板式，通常情绪激愤、声调高昂，常用于慢板后或流水板前后，旋律跌宕起伏，部分情况下音域会横跨两个八度，以起到快速激化情绪、促使剧情进入高潮的作用。飞板主要带动观众激烈紧张的情绪，其速度更快，常用于剧目高潮或比较奔放的选段，戏剧性显著。拉板属于比较特殊的腔调，通常接于流水板或飞板之后，以营造一种悲壮的氛围或者宏伟的气势。滚板为散板，无论是节奏还是速度均高度自由，旋律起伏大，主要用于悲痛的剧情；斜子板主要采用干鼓、梆子、铃铃联合演奏节拍，演唱者利用快板形式表演韵句，节奏明快、语言诙谐，并非真正的板式，主要应用于丑角的插科打诨。走场子、花战属于两种不同的板式，二者有着相似的结构与速度，主要应用于老腔剧目中交战的剧情，旋律特点粗犷豪放，二者的区别在于，走场子多应用于二人交战前相遇的情境，花战则用于实际打斗、交战的过程。华阴老腔的音阶和调式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，包括演出乐器、演唱者的嗓音条件、剧本素材的情感因素、旋律、音乐结构形式等，因此在实际演出中，华阴老腔的定调及音域体现出强烈的自由性与灵活性，并具有较强的自律性与排他性。
华阴老腔的剧本特点
华阴老腔的剧本取材主要来自于中国各个时期的历史文化、民族民生、风俗习惯等，传统的老腔剧本多为口口相传，后来随着艺术家们的代代传承与记录，最终保留了一些完整、真实的老腔剧本。华阴老腔的剧本可以分为两类，一类是历史写实类剧本，不过由于历史上华阴老腔自古只传本姓本族之人，不传外人，且传男不传女，这种自我封闭的传承方法使得老腔剧本取集范围种类比较单一，现存在张家户族的剧本文献数量也不足百本，因此十分珍贵。另一类是新时期的剧本，这类剧本主要反映当下的生活状态，也是新时期文化内涵的体现，其中典型的莫过于谭维维的《给你一点颜色》，歌词中的“女娲娘娘补了天，剩下块石头成华山”，采用恰当的现代文学手法解读历史传说，并在其中融入当地方言，真正实现了新与旧的融合、历史与现代的碰撞。
华阴老腔的发展策略
随着华阴老腔的不断发展，政府的不断宣传，老腔成功申报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，不仅登上了春晚的大舞台，而且诞生了很多新的、富有时代感的作品。而未来的华阴老腔发展之路要如何走顺，也是我们需要深入思考的问题。首先，政府部门要加强华阴老腔艺术的保护，由政府主导提高老腔艺术家的社会地位，比如可为优秀的演出机构、演出团体提供更多的表演机会，以做好艺术传承；为华阴老腔提供走进校园、走进社区进行表演的机会，或者与当地的文旅部门相结合，到景区进行演出，也可以开办华阴老腔艺术培训班，培养更多的接班人等。这些措施不仅可以为华阴老腔提供更多机会，而且可以扩大其影响范围。其次，解放思想，与时俱进，在原有戏曲的基础上推陈出新，在创新中求发展，对传统艺术进行融合、改编，使其更符合当代观众的审美品味，比如谭维维的《华阴老腔一声喊》就是成功创新的典范；应用各类新技术、新手段，扩大华阴老腔的传播范围，提升传播效果，在传统戏剧中融入现代科技，比如音响特效、舞台装置、灯光控制等，在保证华阴老腔原生态审美意蕴的基础上，为其表演、发展、传播提供更多保障。只有对自身的演出形式和唱腔等进行一定的改革，华阴老腔才会赢得更加广泛的观众群体，才会拥有更大的生存空间。再次，做好文化传承。华阴老腔是当地人情的表达，其一直立足于当地文化，因此具有足够的文化魅力。在华阴老腔传承发展过程中，一定要坚守原生态这一独特的亮点，将其核心内容以更加特色化的形式呈现在观众面前，使更多的观众能够欣赏到其独特的艺术价值。比如可以与传媒业、娱乐文化产业相结合，将华阴老腔融入各类剧作表演中，拓展老腔被大众认识的渠道，既保留艺术本真，又与时俱进做好文化传承。
华阴老腔作为一种古老的民间文艺，一种古老戏曲艺术的“活化石”，不仅体现着关中乃至中华文明的悠久历史，也诠释着华阴乃至关中人民的文化个性和生活习性。华阴老腔音调豪迈磅礴、声腔高亢刚直，体现出浓郁的西北风情，无论是唱腔唱词还是舞台造型，华阴老腔都深深根植于关中的民俗文化之中，正是在特定的地理环境、历史文明及民俗风情互相融合的文化空间中，使得华阴老腔具备了原生态的审美意蕴，体现出独特的艺术价值及文化价值。相信随着新媒体技术的不断发展，各类传播渠道越来越丰富，新技术、新环境必将为华阴老腔的蓬勃发展注入新的活力。
【基金项目】2023陕西省艺术科学规划项目“华阴老腔传承创新研究” （项目编号：2023HZ1731）、2024陕西省艺术科学规划项目“华阴老腔音乐文化及艺术实践研究”（项目编号：SYD2024003）
（朱长莉，渭南师范学院）